龙神井
长安乐 2020.3.30 19:27 浏览(龙神
暮春三月,洛水最喜爱的事情便是放风筝。
枝头的桐花开得正茂,绕绕如同暮霭,整个白家大院一片椒郁的香,洛水握紧手中的线,眼看着那只风布在天上面头掉了下来。
她追上去,在后院的门前站住,缝陂间能够看到丝光影,漆黑的大门虚掩着,仿佛用手推,便是另一一个绮丽的世界。
白家在溪州, 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。
洛水出生时,父亲白青崖已经将生意遍及整个中原,白家拥有良田几十万顷,家财万贯,亦是各大钱庄的头号大户。 然而上数三代,白家的祖辈也曾是贫民,当初逃难到溪州谋生。
兴旺不过两代人,生意却如同燎原之火势不可当,难免遭到人们猜测。坊间关于白家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,其中流传最广的,便是白家的祖辈曾找到一口聚宝敛财的龙神井,庇佑白家兴盛发达。
这些终究只是传闻,洛水在白家十几年,从未见过任何不寻常的地方,除了白家的后院——这里是白家的禁地。
洛水从小便被告知不能接近后院,至于里面是什么样子,除了白青崖,再也无人知晓。
“嘎吱”一声,因为常年没有人接近,木门发出迟钝的声响。
入眼的是宽敞的院落,花草繁茂奇木丛生,仿佛闯进了世外桃源。目光向上一点,果真看到院子中央搁置着一口古迹斑斑的井,井口被一把铜锁锁住。
洛水眼前一亮好奇心愈加强烈,轻手轻脚地走进去,手指还未触及井盖,身后蓦地响起一个声音。
“你在找这个吗?” 她吓了一跳,转过身,日光映入眼里,-袭白衣的男子站在门廊下,面容俊美如同画卷,眉眼淡泊含着笑意,手里拿着她的风筝。
“你是谁?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你?”
那人看着她反问:“你又是谁?”
洛水眉眼一横走上前去:“我是白家的大小姐。”
”哦...”.那人笑起来,“原来是洛水。
洛水吃惊道:你认得我,你究竟是什么人?
那人笑笑不语,突然指着一旁的龙神井, 轻笑道:“我若说我是这口井里的龙神,你信吗?”
洛水睁大眼睛,正欲追问下去,忽然听得门外一阵喧闹,大门被人用力推开,白青崖面色铁青地走进来。
洛水见状慌忙跪下听得白青崖怒气不小:“洛水我平日里是怎么告诉你的?”
“我知道错了....” “哼|”白青崖一甩衣袖,还要追究下去,忽听得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:“青崖,算了吧,她毕竟不是有意的。”
他一句轻轻柔柔的话,却令父亲立刻神色缓和,毕恭毕敬道: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。”
洛水一脸吃惊地站起来, 他将风筝交予她手中,而上仍是浅浅的笑意:我叫慕衍,你以后可以常来玩,。
洛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白青崖欲言又止“可......”
慕衍摆摆手:“没关系,我这里总归也太冷清了。”
洛水随父亲出了后院,白青崖仔细将大门锁好,神色有些怪异:“洛水,今日之事,万不能与第二个人说,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。” 洛水低头答应。
漆黑的大门严丝合缝,她突然意识到,自己推开的,是足以改变她一生的光景。
贞延
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?”洛水坐在后院的石凳上,那日之后她时常去后院。
慕衍转眼看向远处,神情有些恍惚:”我曾答应了别人,保佑白家长盛不衰。”
“是父亲的意思?” 慕衍摇摇头,笑而不语。他的面目时常有些苍白,眉眼含笑,清风拂动他额前墨色的头发。
洛水不禁愣了一下,手中的桂花糕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。
院子外面响起喧闹声,她恍然惊醒,慌忙站起来:“糟糕,父亲回来了,我要先走了。”
提了衣裙慌慌张张走出去,刚走到回廊便撞到一人身上。洛水揉了揉撞痛的额角,头上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:“这么急着去哪里?
她抬眼望去,目光所及的范围是一袭蓝衫,再向上看去,迎上一张笑容灿烂的脸。
“贞延?”洛水看着那笑容愣怔了一瞬,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
贞延伸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:我随父亲来溪州办事。
他顿了顿,“好久没有回来, 还要劳烦洛水你陪我四处逛逛。”
随着贞延走去前厅,远远看见林夫人与母亲相谈甚欢,见两人走来不禁笑起来:”许久不见,两个孩子都长大了,看来林家和白家的好事也不远了。”
洛水蓦地红了脸,偷偷望了贞延一眼,他脸上是一成不变的谦和笑容,仿佛没有听到。
她与贞延是青梅竹马,林白两家早有婚约,洛水对于感情之事懵懵懂懂,只是贞延论门当户对,又与她合得来,作为与她相伴一生的人, 她挑不出缺点。
第二日洛水早早去了大门外,贞延已备好马车。他伸出手将洛水扶上马车,洛水才发现,车上还有一个人。
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对着她微微一笑。
贞延解释道:”这是锦妍,我的表妹。”
马车行至庙会,锦妍去庙里求签。洛水四处闲逛,等到回去时却不见了贞延的踪影。四处寻了一番石桥边的芍药开得正茂。
洛水不禁俯下身,于花影中看到贞延和锦切并肩走来。
她正欲招手,突听得锦妍细声道,“贞延,我们的姻缘是上上签。”
她顿住抬眼看到贞延一脸柔和的笑意,心中就如块重石压着,沉闷透不过气。
傍晚时分才回家,慕衍坐在后院的石凳上,皆黄的东晖映得他的目光温和繾綣,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,他似乎看出她的情绪,柔声道:“玩得开心吗?”
洛水突然觉得一天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,她的手里摄着一株芍药,花瓣失去水分,在手中渐渐干掉,眼泪尽数落在枯羞的花瓣上。
“慕衍,我看到贞延和锦妍在一起, 我原本以为他是与我相伴一生的人,原来这些都是会变的...”
慕衍没有问下去,轻轻拍了拍她的背,突然拿起花道,“洛水你想不想看戏法?”
他用芍药拭了洛水脸上的眼泪,双手合十,再展开时,那朵花突然泛出淡淡的光芒.重新活过来。
洛水睁大眼睛,一时间竟忘记哭泣。慕衍将花重新交予她的手中:“洛水,无论如何,我都会一直在这里。洛水突然觉得这句话让她莫名地安心。”
传说
贞延走后日子又恢复往日的平静,洛水每日往后院跑,几乎与慕衍无话不谈。
转眼到了中元节,下人忙着清扫祠堂,等到晚上开始祭祖。
洛水走过祠堂时看到洛安爬到了祭祀的案几上。
他是洛水同父异母的弟弟,正值不安分的年纪,被洛水呵斥几句,不甘心地爬下来,却不想衣袖一扫,将供奉的灵牌尽数打落。
整个祠堂顿时乱作一团, 洛水小心将案几上的东西整理如初,突然发现里面还摆放着一一个牌位, 被黑布遮住。
她迟疑了一下,伸手掀开黑布。
看得出时间久远,拂去了灰尘,上面一笔一画地刻着几个字。
洛水突然手一抖,几欲踉跄着跌倒。 祭祖之后已是晚上,后院被月光照得一地银白, 那口井几乎被淹没在花丛中,像是一块巨大的疮疤。
慕衍从黑暗中走过来,洛水没有像往日般玩闹,她望着他,一股悲伤涌入心头,似是一 颗墨点在心中逐渐放大。
慕衍似乎被她的表情吓到,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:怎么了,出什么事了?
洛水垂下眼:”我在祠堂看到你的灵牌了,你不是龙神对吗?”
慕衍没有丝毫惊讶,神色平静:“竟然还留着...”
他顿了顿,低头看着她, “洛水,我的确不是龙神。”
那是流传许久的往事,早已脱离了原本的事实。
白家还未如此昌盛时,溪州有关于龙神并的传说。白家的祖辈的确找到那口井,只是在唤醒龙神的祭祀上,人们想出了最残忍的方式–——活祭。
于是被远亲托付给他们照顾,体留多病的少年理所当然成了锅牲品,此后白家果然兴旺起来,再后来有人看到了龙神在井边徘徊,赫然是那个少年的模样。
他变成了龙神,被人们禁钢在这里,保佑着白家世世代代兴旺发达。
洛水觉得胸口一阵细微的疼痛,苏行讲出这些时神色如常,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。谁也不记得当初的祭祀,谁都看不到他的伤痛。洛水突然伸出手,慢慢靠近他近乎透明的脸。
“他们为了私欲而困住你,你不恨他们吗?她不曾想到事情的真相如此血淋淋,她甚至从未想过为什么慕行会留在这里。他被那个传说困在白家,失去了全部自由。
慕衍低头,目光似是温和似是落寞:“都这么久了,差不多忘记了。”
洛水握紧手指:“我带你离开这里!”
慕衍摇了摇头:”没用的。那口井上的铜锁被下了符咒,只有白家的当家人才能用钥匙打开,旁人是打不开的。”
洛水握住他的手,表情坚定:“我一定会帮你离开的。”
慕衍一向波澜不惊的脸怔了怔,目光闪烁,随即又是一副淡淡的笑意。
那笑容刺得她目光生疼,这荒芜寂寞的百年时光他始终被困在这里,仿佛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,再也无法撼动他的心。
落水
洛水果真开始学着接管白家生意。从账房到供货,白家基业根深,她从头开始,只窥到其中的一丝半点,就已日日劳累不堪。
白青崖很是欣慰,他年事已高,洛安尚且年幼,多了能信任的人在身边总归是好事。
洛水尚不懂这些,她一心想要变得强大,只愿能拿到那把钥匙,让慕衍早日脱离束缚。那是白家欠他的,理应由她来还。
洛水偶尔得闲跑去后院,因连日核对账目疲惫不堪,慕衍亲自煮茶,淡雅的茶香混合着浅淡的蜀葵香味让她渐渐卸下疲惫,脑中混沌不堪,竟趴在石桌上慢慢睡着。
等到醒来时身上披了一件长衫,月上中梢,慕衍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。
她突然觉得心中有所触动,慕衍见她醒来微笑道:“洛水,其实我可以帮你的。”
洛水摇头:这样我与他们还有什么区别? 他笑着伸手摸她的头:“傻瓜,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出主意。”
他顿了顿,“你当真以为龙神便可以为所欲为吗,那些不过是人们因为无助,而叠加在我身上的愿望罢了。”
慕衍果真对白家的生意了如指掌,洛水在他的指点下小有起色,将独自经手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
白家大小姐的名声渐渐传至外面,白青崖十分欣慰,欲将江南一带的生意交给洛水,第二年入春便出发。
这之后时间渐渐过去。转眼便到了出行之日。洛水当晚去向慕衍告别,推开门看到慕行站在院子中央,对着龙神井出神。他一副云淡风清的神色,在月光下稍显得清冷。
“慕衍,你等着我,等我完成这些,父亲就会放心把白家交给我了。”慕行没有说话,看了她许久,似乎是轻声叹了口气:“洛水,你何苦为我做这些?”
洛水被问得怔住,心中似乎早有答案,在贞延走后便要呼之欲出,此时却说不出口,最终只轻声道。
这是白家欠你的,我还不了你这百年的时间,总归要让你获得自由。 慕衍轻轻摇了摇头,没有再说什么。 第二日洛水带着家仆账房赶去江南。
一路风尘仆仆,好在生意之事谈得妥当,洛水没有逗留,事情办完便立即起身返回。回去改乘水路,一路顺流直下,她一心想要早些回去,白家已经传来消息,白青崖对她大加赞许,意欲将白家交给她。
她满心欢喜,迫切想要见到慕衍。
水路行至第四日,洛水在船舱中突然听到一声哀号。正欲推门出去,家丁闯进来,堵住门口急道: "遇上水匪了,小姐莫要出门。”
门外已是一片刀光剑影,船身晃动不安,洛水此行本就隐秘,没带多少家丁,不久整个船便被水匪占领。
房门被一脚踹开,洛水一声惊呼,眼看着挡在门边的家丁被一刀砍死,洛水捂住嘴巴强压下干呕的冲动,眼看着水匪渐渐走近,她咬咬牙,心一横,突然一跃从窗户跳入水里。
冰冷的江水立刻溢满周身洛水,随着水流渐渐下沉意识慢慢模糊,眼前闪过重重幻境,慕衍黯然的笑容近在咫尺,她伸出手,搅碎了水面,而后眼前一片黑暗。
回生
洛水觉得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里。周遭似乎围满了人,眼前影影重重,有人哭泣,她听到老郎中沉重地叹气:寒气侵入肺部, 准备后事吧。
洛水觉得身体浮浮沉沉极不真切,心中重复着一个声音,她动了动嘴角, 似乎几不可闻地念出一个名字 ”慕.....”
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洛水的手无力地垂下去。
昏暗的房间里,白青崖听到这两字,突然眼前一亮,急道:“将小姐送去后院。”
洛水再次醒来时,仍在自己的厢房。她只觉得黑暗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,那温暖的源泉便通过那只手传过来,让她胸口温热。
她似乎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,亦真亦幻,让她舍不得放开手。
那是慕衍。
母亲看到洛水醒来热泪盈眶,白青崖也松了气。
洛水突然挣扎着坐起来,急切道:“慕衍呢?是他救我了对不对,他怎么样了?”
白青崖深深看了她一眼,欲言又止。
洛水突然觉得胸口一沉,不顾阻拦冲出房间,径直跑去后院。
她大难不死,起死回生,这违背常理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。她知道是他救了她,他说过龙神也不能为所欲为,那么他究竟用了什么代价。
洛水停在门前,突然没有力气推开。她伸出的手一点一点僵硬,她怕看到空荡荡的院落,跳入水里的前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,那里已经被一个人填满,再装不下其他。
“嘎吱”一声,大门在她推开的前一刻被打开,缝隙渐渐扩大,露出一张眉眼如画的脸。
”慕衍...”洛水哑着嗓子喊出他的名字,眼泪突然落下来。
“洛水,你醒了。”慕衍松了口气,下一刻,洛水突然一头扑进他的怀里:“慕衍慕衍...太好了你还在。”
头上传来一声轻笑:“傻瓜,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啊。”
洛水身体好转之后,白青崖终于准备将当家的位置传下去。
白家的祠堂里,洛水和洛安跪在地上,白青建从木匣里拿出掌权的钥匙。洛水目不转睛地看着,那把普普通通的钥匙、让慕衍彻底失去了自由。
白青崖走至正厅中央,突然沉声宣布“从此之后,白家的生意交予洛安打理。”
他说着,将钥匙交给满脸稚嫩的洛安。
洛水一脸惊愕,听得白青崖淡淡道,“洛水, 你身为姐姐,好好管教洛安,这几年由你带他学学东西。”
他的目光若有深意,洛水跪在地上面色惨白——他知道了她的打算,慕衍能带给白家昌盛,他怎会愿意放他走。
洛水突然觉得心中一片冰凉。
再次面对慕衍时,她只觉得心情沉重,慕衍却仿佛早已猜到结果:“有些事不要强求。”
他满目柔光里带着深深的情意,让她心跳紊乱。 “洛水其实如今我更想留下来。”
惊变
洛安接管白家之后,第一笔生意便去了泉州。
洛水陪着他,回来的路上突遭大雨,马车行在山路上颠簸不平。
洛水怕有山洪不敢停留,一直催促马车向前走。 然而大雨越下越大,天上突然闪过一道白光,头顶顿时雷声震耳。
拉车的马儿听到雷声受到惊吓,任由车夫拉紧缰绳也停不下来,就这么直冲冲地向前跑去。
洛安吓得躲进洛水怀里,洛水柔声安慰,突然听得前面车夫一声惊叫:不好了大小姐,前面是断崖!
话刚说完,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几下,洛水还未有所反应就被甩下车,眼前就是万丈悬崖,洛安也跟着摔下来,直直滑落到悬崖下。
洛水尖叫一声,立刻冲上去抓住洛安的手。洛安整个身子悬在空中,大雨淋在身上,手掌湿滑,她眼看着洛安的手点一点脱落, 最终手里蓦地一松。
洛安在大雨里没了踪影。
“不要!”洛水睁大眼睛, 仿佛不相信般跪在悬崖边。
手边的温热渐渐散去,漆黑的悬崖看不到底。 洛水是被下人强行带回白家的,白家早已挂上惨白的帷帐,洛安的母亲哭得几欲昏死过去。
洛水脚步佃硬地走去前厅,白青崖仿佛苍老了许多,神色枯槁。见了洛水, 他突然目露凶光,一巴掌几欲将她打倒在地上。
“你竟然为了当家的位置害死洛安他是你弟弟啊,你怎么下得去手!”
“我没……”她的话没有说完,白青崖突然气急攻心,昏了过去。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,她曾经对那把钥匙那么执著。
洛水哭着去了后院,慕行一脸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。洛安的死在她心里留下不能泯灭的阴影,她亲眼看到他死在面前,却束手无策。
慕衍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,他的怀抱温暖宽厚,让她安心。
他听到他轻声说,“洛水,自从遇见你我便想,也许这上百年慕衍将下的时间我留在这里,就是为了等你到来,推开这扇门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你又何必这么做?
他的语气淡淡的,却在她的心里犹如重石落地发出轰响,不敢相信地退后几步,面色惨白道:“连你也不信我吗,慕衍?”
慕衍别过脸轻声道:“我听闻,他坠崖前一刻,是你拉着他的手。”
洛水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,她睁大眼睛看着他,他的表情淡淡的,说出的话却犹如利刃,一点一点割破她的心。
连他都不信她。她突然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碎裂了。
封印
洛安死后,白青崖突然一病不起,白家上下只有洛水一个人在打理。
要处理的事情太多,白青崖虽然不肯原谅她,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家败落。
这段时间洛水仿佛变了一个人,整日关在书房里处理事宜,往往待到很晚。
她当初一心想要让慕衍离开而学习的东西,如今全部有了用武之地,只是做事的意义已经不在,她只觉得心已被掏空,一想起他仍觉得空荡荡地疼。
洛水趴在书桌上渐渐睡着,烛火隔着眼皮摇曳几下,似乎有个阴影遮住光亮,她只觉得身体疲乏得抬不起眼皮,手指似乎被人握住,那温暖的感觉溢满周身。
再次醒来,书房里空空荡荡,哪里有半个人影。洛水嘲笑自己妄想,慕衍被困在后院,怎么可能走出来。
第二日吃过早饭.洛水站在荷花池边。池里的荷花刚露出尖尖一角,她看得入神,不自觉走近,脚下突然一滑还未来得及惊呼,身体突然被用力拉回来。
回过头,果真是慕衍。他放开手,退后一步,神色有些犹疑:“你上次溺水寒气侵入体内,不能再落水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洛水直直看着他,“所以我才故意站在这里。
“慕衍,你是相信我的吧,你明知道我没有害洛安却说出那样的话。”
她像是想到了什么,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,“你不是不能走出后院吗,如今能够自由走动,是因为即将离开所以肆无忌惮了吗?还是连这些都是假的,你始终都在骗我?”
她觉得指尖泛凉,连心中也结了冰“我总算明白了, 你说那些不过是为了让我放手,让我记恨你好放你离开。”
她看着他,目光黯然,她早该想到的,慕衍被困了上百年,换作是她,也会追切渴望自由的。
她闭上眼睛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“你大可放心,我既然管应了你,就绝不会食言。”
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否认.
等洛水再次睁开眼晴,他已经离开日光制进眼里,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。
一个月后,洛水正式掌管了白家同时传来的,还有洛水与贞延的婚事,林白两家本就有婚约,洛水如今做了当家,正是双喜临门。
大红的灯笼很快挂满院子,整个白家喜气洋,连一向不曾有人去过的后院也贴上了喜字, 洛水推开后院大门的时候有些忧他,曾经她迫着一只风第无意间间进来,里面是世外桃源,有人对着她眉眼含笑,为她打开另一个世界。
只是那些,早已不重要了。
她看到幕衍站在院子里,仍是初见时那般眉眼淡泊。她深吸一口气,将龙神井上的铜锁打开。
“咔嚓”一声 似乎在心里回荡起重重的回音。
“洛水……”慕衍站在她身后,似乎想要说什么,最终却只望着满院的喜字沉默下去。
“慕衍,往后你便自由了。你大可放心,我将嫁给贞延,往后就算你不在,他也能帮我。”
洛水勉强笑着,“小时候我一直认为自己会嫁给他,然后等洛安长大接手白家,这些直到遇上你才被打乱。好在结果终究是一样……
慕衍无声地点点头,转身朝井口走去。刚走出几步,衣袖突然被人拉住,他没有回头,听到洛水哑着嗓子说: "慕衍,你若愿意留下...”
慕衍怔了怔,半响没有说话。这样的僵持了许久,洛水几乎等到绝望,他突然轻声道;“洛水,你还不明白吗,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你是白家的大小姐,而我在百年前便是龙神。我会不老不死,永远孤寂地留在这世上。”他的表情逐渐黯然,“洛水若是我们早些时日相遇....”
他一字一句道破事实,洛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,指尖没了力气,抓住他的手蓦地松开。
这世上有太多不可得,她徒劳抓住,也未必能够如愿。她以为那日蓦然闯入的动人光景能够一世相伴,却始终都在回避触目的事实。
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,这中间隔了太多,她跨不过触不及,一切都是徒劳。
古井泛出柔和的光,井水自下而上翻腾汹涌。慕衍站在井口边,他们之间几步之遇,却像是间隔了数百年时光。
洛水眼睁睁看着他跃入井里,最终消失在一片 华光中。
胸口被掏空,她突然觉得这一生的悲苦 ,都在这一次消耗殆尽, 他说:“我祝福你,洛水,你会活得很好。
真相
大喜的日子,宾客满座,觥筹交错。
洛水站在新房里,穿着喜服的贞延眉宇间有担忧的神色“洛水,你又何苦为他做到这种地步?”
洛水摇了摇头,垂下哏:“这是白家欠他的,让他安心离开是我唯一能做的。”
她笑了笑, 面容悲枪,他不觉得亏欠于我便好。
更何况这么做,或许只是多此一举, 贞延望着她没有再说下去,她旋即抬头露出笑容,将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交予他手中。
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,好好对待锦妍。
热闹的喜宴直到戌时才结束,洛水回到白家时,望着后院紧闭的大门有些怔愣。
伸手推开,院子里草木繁盛,一如她第一次闯进来时的模样。
暗淡的月光下,龙神井静静搁置在院子中央,井盖打开,空无一物。
她想起曾经无数个月光下,有人眉眼温和满目柔光地望着她,她现在突然不知道那些话是真是假,只记得他说过,这百年的孤寂时光里,他只等着她推开门走进来。
洛水望着空荡荡的院子,突然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,闷闷地泛出尖锐地疼。
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她慌忙回过头,泪眼模糊中没有看到要等的那个人。
白青崖步步走过来。 “洛水,我已明白洛安的死与你无关以后白家就交付于你,没有龙神的庇佑,你身上的千斤重担,日后都要自己承担。”
他仍在病中,一辈子叱咤风云的男人,如今形容消瘦.仍有往日的威严。
洛水神色一凛:“我知道的,父亲。”
白青崖点点头,待她离开之后,方才重重叹了口气。“这样做值得吗?”
角落的阴影里闪出一个人影,整个身体近乎透明。
慕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眼中盛满月华,带着无限缱绻。
他一直望着她,似乎一瞬就能白头。
“她日后会变得更加坚强,我便安心了。”
那个背影在眼中慢慢消失。
慕衍闭上眼睛,感觉力量在一点一点流逝。
他说过的,龙神也有力所不及的事,他被禁锢百年,救了她一命,耗尽了全部灵力。
他即将消散于风中,没有六道轮回,没有后世今生,他最终会成为一缕尘烟,神形俱灭。
只是这些,她是再也不会知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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